我想念那一条小水沟

我想念那一条小水沟,夏天雨后,我在里面捉到逆流而上的小鱼,小指长短。我想念那一堆沙子,青色的碎石划破过我的指甲,下面有我的城堡,上面我会留下天窗。我想念那一株桃树,一年级除草时把他留下,初一那年离开他去县城读书,他也在那年离开我,我记得,我还给他搬过一次家。我想念夏天柳树上的知了,吱吱呀呀,没完没了,我踹树,柳枝摇摆。我想念秋天落单的雏鸟,孤独,无助,嘶哑,绝望,死亡。我想念那两排并不粗壮的杨树,想念他们秋天新生的叶子,想念他们脚边矮矮的薄荷。我想念那四间房子的西墙,想念他在月光下的颜色,上白下黑。我想念那些木槿, 单瓣紫色的花,稀稀疏疏,点缀在绿色的屏障上。我想念冬青角落的一丛花儿,一节一节,随风摆动。我想念那个锈迹斑斑的铃铛,傍晚我踩着他的声音一路小跑回家,放学了啊。我想念那个两层的教学楼,他有六间教室,冬天,呼号的寒风闯过木板封住的北边窗户,拍在脸上,很冷。我想念那张破旧的书桌,一年级到六年级,上面有我刻下的闲话,还有折断在里面的铅笔芯。我想念那一只活了很久的老母鸡,她很瘦,跑得快,可是很久都不下蛋了。我想念那个煤球炉子,每天要给他换煤球,煤渣烫破过我的袜子,炉灰迷过眼睛。我想念那个二手的电话机,停电的半个月我用他的电看书。我想念那个发霉的书架,里面的书并不适合小学生看。我想念那个院子,院子里的厕所太远,晚上我不敢去。

我想你了,第一天见你那是在五岁时的夏天,我的生命的记忆也从那天开始,第一次见你我伏在你大门左边的柱子上,柱子上面有白色的瓷砖,我透过镂空的大铁门望向里面,人很多。那天我害怕不愿意上学,那天我也搬了进来。第二年,我上了一年级,然后二年级,三年级……然后是初一,初二,初二那年冬天,一天给妈妈打电话,说,搬家了。然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。在搬家前的一次回家我还记得很清楚,那天晚上回到家,家里电工和另一个熟悉的叔叔来家里找我爸,在家里吃了饭,那时周末很短,周六下午坐上从学校回乡里的车到家天已经黑透了,第二天上午就要去乡里坐车。我提前并不知道要搬家,现在回想起来,那次离开还是太仓促了,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他一眼就走了。这一走到现在已经是七年了。七年来却没有回去过一次。我在那里度过了生命中最平静的九年,我最怀念的九年,最纯净的九年。湛蓝的天空,宁静的小村,空气里漂浮着青柴的味道,村头的西瓜和埋在泥土里防冻的甘蔗,没烧熟的红薯,沾着泥巴的玻璃球,都是回不去的童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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